抗美援朝老兵|廖明清讲那过去的故事
栏目:部门新闻 发布时间:2022-12-09
抗美援朝老兵|廖明清讲那过去的故事

70多年前,由一群热血的中华儿女组成的人民志愿军,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感召下,义无反顾踏出国门,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不畏牺牲、敢打敢拼,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盛世太平。

“鹤峰儿女多壮志,不畏列强敢牺牲”。1950年10月以来,共有70多名鹤峰战士投身到抗美援朝战争中,其中有25人他乡埋忠骨。以满维平、张少林等为代表的鹤峰男儿用忠诚勇猛、执着顽强谱写了一曲曲英雄赞歌,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作出了应有贡献。

鹤峰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联合鹤峰县融媒体中心联合推出了《抗美援朝老兵》系列活动,是致敬,也是传承。老兵们宛如一支支“精神火炬”,教育激励党员干部担当作为、拼搏奋斗,建功新时代、奋进新征程。


廖明清,太平镇三岔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七十年前曾是志愿军抗美援朝中的连长,一位战功赫赫的英雄。现居住在九峰桥儿子租住的屋子里。

1957年,他从部队复员,回到了鹤峰。回到鹤峰后,他被安排到县人武部工作。但是,他谢绝了组织的照顾,没有上任。后来,组织上又把他安排到县机械厂当厂长。他说:“我离开鹤峰已经10多年了,我大哥被抓壮丁后死于乱世,二哥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我转业回来了,只想陪在我妈身边尽点孝道!我能活着回来,什么官,什么职,对我来说没有我妈重要。”这是一个多么天真,可爱的小伙子呀。

三月十七日上午,一个艳阳明丽的日子,我和同事学群先生一起到廖明清老人家屋里采访。进门但见老人家端坐在沙发上,头戴五角星帽徽的军帽,草绿色军装外面套着皮夹克,看样子精神尚好。因我们提前联系过,他知道我们要去,就早早的等着我们了。

“老人家,您好呀。”“还好、还好。”他满面笑容,边起身边站起来和我们握手,很高兴地上下打量着我们。我们说明来意,他正了正身子,缓缓坐下去,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是一九二九年十月出生的,今年已经九十三岁了,精神差哒......”他说话缓慢,但中气还足。当我们问到他抗美援朝的事时,精神便活泛些了,瘪了瘪嘴、眨了眨眼,匀了一口气,轻声慢语地说:“哎,有什么好讲的哟,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过去了的事情……”

他在认真回忆着,过了好久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朝鲜、上甘岭,仗打得惨呢。”

廖明清,一位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中曾经的连长,现在一个九十多岁的垂暮老人,他的生活、战斗经历坎坷、丰富,耐人寻味。为了追寻一段历史、梳理一些人们渐渐忘却的辉煌,开始了和老人家的对话。我们来听听他讲的故事吧。

被抓当了兵

那是1947年5月间,廖明清他正在田里薅包谷草。活儿干得正起劲,远远看见几个像保里的人朝这边走来了,也没注意他们是来搞么得的。派款、抓伕、抓壮丁?不大可能吧。他们家一共七弟兄,大哥、二哥已经被捉去当兵了,款子爹前几天才交了呀。家里只剩下十九岁的廖明清和他几个未成年的弟妹,应该不会是抓兵的,他这么想着。不一会儿这几个人就到了他身边,廖明清也不对他们看,只低头干着活儿。

突然,有人从背后面猛地将他搬到,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五花大绑了。他使劲回头一看,是区公所的干事带着保丁来抓壮丁了。廖明清被他们推搡着往回区公所的路上拉,他就回头叫了一声:“妈,他们把我抓起来哒......”

我妈在后面边哭着边大声喊:“天啊,你们哪们这么狠啦,我们屋里捉去两个哒,你们还捉我的三娃儿,这往后的日子那么过哟......”这些人才不管这么多呢,哪怕你哭破了天,只飞快地拉着廖明清跑,生怕有人抢了去似的。

廖明清被押解到乡公所,干事进里屋写了个什么条子,交给押他的保丁,就把他送下鹤峰县城了。在城里住了三天,和他们从各到四处抓的200多名壮丁一起,又押往恩施。在路上走啊三四天才到,到恩施哒住在一个好像学堂的屋里面,那里已经集聚了好多人,都是从各地抓去的,第二天和这些壮丁混在一起,又被解往巴东,说是要到汉口去……

在巴东上船,坐啊好几天才到汉口。在汉口完成了三个月的集训后,便被编入国民党的正规部队:104旅13团,哪个军哪个师记不起了,就拉到老河口去打仗。

当时,解放战争已经打响。廖明清说:“我们根本不晓得为什么要打仗,也不愿为国民党卖命,只是整天想家里的爹妈。在战场上,打枪也是乱扣扳机,子弹打完了,就了事了。至于能不能打到对方,才不去管他呢,只希望快点结束战斗。”

廖明清说:1948年正月,湖北老河口的战争打响了。我们团负责守城,解放军攻到城下时,我们的团长就站起来发命令:“开火,打......”他一个打字不没落音,就被解放军一颗子弹给报销了。接着,解放军的爆破手攻到城下,只听轰隆隆一阵响,解放军大部队就冲进了城内了,高喊着:“缴枪不杀。”我们本来就没得心思打仗,听到喊缴枪不杀,所有的兵都举手投降了。

参加解放军

解放军把他们押到一个营地,在塔坝里站队训话。

不知道解放军是个什么长官站在队前说:你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好多都是被抓来当兵的,今朝打仗,知道是在为谁打吗?我们说:不知道。长官又说,你们知不知道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你们说是不是在穷人打穷人?我们不作声。于是,他便开始给我们讲革命道理,讲共产党的宗旨:我们是穷人的队伍,我们打仗是为了让穷人翻身,当家作主,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训话结束,进行了三天地学习。第四天早上集合,站在台上的首长说:现在,你们的学习已经结束,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路费;不愿回家,愿意参加解放军的,我们欢迎!

首长话刚落音,我们齐声答:参加解放军!

这一天,我们整个团参加解放军了,也是这一天,我们换上了解放军的衣服,成了解放军部队的一员。

参加解放军后,他被分到第三野战军,以前叫华东野战军。第一次战斗是打一座县城。战斗前,部队用布匹牵起一座浮桥,战士们从桥上冲过河流,在火力的掩护下,以飞快的速度接近城门,边打边向城里面冲锋,尽管城楼上敌军火力很猛,战士们丝毫没有放慢冲锋的速度,作战非常勇敢,因为这是参加解放军的第一仗,不能丢了解放军的脸。廖明清随大部队冲进城里,边射击边高呼:“解放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有的敌人放下了武器,有的还在负隅顽抗,顽抗的家伙甩了老命。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敌军见大势已去,都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这次战斗结束后,部队驻下休整。三个月后,就开始向山东济南开拔,要攻打济南城了。

攻打济南意义重大。不仅可以断绝华北的国民党军与淮河流域国统区的联系,还能进一步孤立北京守城部队傅作义。因此,在1948年9月,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集结兵力,与谭震林等人密切配合,对济南实施重点攻坚。

济南一带修建了不少的钢筋水泥筑成的碉堡,碉堡群周围设置铁丝网等障碍物,交叉火力网与雷区遍布外城与郊区,防御严密。部队到达济南外围,就和敌人接上火了。济南城可不好打呀,工事坚固,敌军多,打起来很困难。可敌人工事再坚固,也顶不住解放军的攻势力呀,这一战消灭了数以十万计的敌人。

“我脚上的弹片,就是济南战役中嵌进去的,”他说。

济南战役结束后,就开始了淮海战役。淮海战役,真是一场恶战啊!我们这边,有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等首长组成总前委指挥战斗,国民党方面也有好多大将坐镇指挥。那时,我在尖刀连。我所在部队的任务是包围黄伯韬兵团。经过10多天恶战,我们最后冲进了黄伯韬的司令部……黄伯韬的那些卫兵才叫顽固呢,他们与我们尖刀连的战士拼剌刀,但我们的战士越来越多越战越勇等我们冲进黄伯韬的司令部时,他已掏出自己的手枪,自杀了。他的那一枪好像是从嘴里打进去的,面部保持比较完整。

就是现在,有时眼前还会出现当时战斗场面:国军的战壕和弹坑中都挤满了人和死尸,我们的每一颗炮弹打过去,都会飞起一片残肢断臂。

淮海战役后,我立了个二等功。后来又参加打徐州、打上海……

战斗中,有时一个班的战友今天还是战友,明天就是阴阳两隔了。因为战斗太激烈,一个班的战友打完了,又补充另一个班的战友。

“1948年,我在火线入了党。”他说。

1949年2月华东野战军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司令员是陈毅。我们与第二野战军一起,参加了渡江战役,突破了湖口至江阴的国民党长江防线,解放了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接着,进军福建,打华东大陆及其沿海的岛屿,那些岛屿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我们的部队在福州,当时我们从收音机听到毛主席的声音,激动得一次又一次欢呼!


1950年10月,我们在福建接到命令,北上东北,抗美援朝。我们在福建坐了七天七夜的闷罐车到达安东,待命过江。10月19日傍晚,我们跨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作战。廖明清说。

“打上甘岭时,战斗非常激烈。上甘岭两个小山包本来就不大,一个只能扎个把连的兵,可是,敌人是用几百门大炮几十辆坦克,同时向山上开炮,接着又是几十成百架的轰炸机投炸弹和凝固汽油弹,真是炸地三尺深呀!有几次我们的战友打完了,敌人占领了阵地。我们晚上打反击,又把它夺回来。这个战斗是敌人守我们攻,你说难度有多大。深夜,我们慢慢潜伏到山脚,突然发起进攻。敌人的武器好哇,我们只能用命拼,在友邻部队的掩护下,半米一米地向山上爬。趁敌人换弹匣时才能猛冲几步,敌人枪声一响,我们又迅速匐下,寻找机会慢慢地……有的战友左冲右突,运动到了敌人前沿阵地,但地堡射击口吐着红红的火舌,为了减轻伤亡,加速抢夺阵地成功,就用身躯挡住机枪口,让战友们利用这一点点间隙时间冲入敌阵、扩大战果。用一条命来换取反击的成功。反击成功了,我们的战士也牺牲得差不多了。天一亮,又是敌人的天下,我们只能和他硬撑、硬拼,为了守住阵地,好多小伙子说没就没了,哎......!

打完上甘岭,我又立了一次二等功。那时,我已是一位连长了,带着一百多名战士,打过穿插战、迂回包围战、阻击战、反击战与敌人遭遇战,对射过,用冷枪打过、面对面的肉搏过,也在死人堆里睡过,哎......”

“我们从朝鲜回国,在天安门广场,毛主席、朱总司令都接见了我们呢。”

回乡当平民

从部队复员回到老家,扛起锄头,成了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过,妈妈可高兴了,那些天她笑得合不拢嘴。

气力猛壮时,拖儿带女,凭力气吃饭,从来没有给组织找过麻烦。一天一天年纪大了,他腿上的伤口又开始发炎,路也走不了。2002年,他老伴去世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才向组织反映了这一情况。县民政局将他送到了武汉荣军医院疗养。疗养期间又给他治伤病,取出了藏在腿肚子里几十年的弹片。

疗养时,北京的一个老首长打听到了他的名字,又将他接到北京疗养了一段时间。首长是他们的军长,好像姓张。在部队他们只叫他张军长,可惜,老人家一直记不起这位军长的名字了。

见面后,他和首长好久没说话,后来,首长拉着他的手说:小连长崽仔,你还好吧?“首长,我还好,还好......”说完这句话,泪水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因为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啊......!

现在他和儿子住在九峰桥租住的屋子里,国家给他有些补贴,生活无忧。采访结束时,他拉着我的手说:“哎,想想战场上死去了的战友们,我还是很幸福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