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慢船的日子
栏目:湖北省审计厅-部门新闻 发布时间:2022-12-28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于公路交通还不发达,从我老家宜都到宜昌,最经济便利的出行方式便是坐船。但轮船受长江气候影响较大,特别是江上有雾时,轮船不能行走,只能就地停在江中,待雾散尽后才能航行。虽然坐船“不靠谱”、“慢吞吞”,但由于经济实惠,宜都到宜昌求学的学子,来回坐船仍然是第一选择。我的高中是在县城读完的,宜都一中是当时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也是湖北省重点中学,我1982年参加高考,只考取了地级中专,本来想复读一年再考,可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只好到宜昌上了中专。这样坐轮船到宜昌就成了我学习生活的常态。在改革开放初期,考学几乎是改变农村孩子命运的唯一出路,不知道有多少寒窗学子,像我一样走在这条艰辛的求学路上。那时候,从家里步行4华里在镇上搭乘过路的长途汽车到县城,然后在县城的船码头买票候船。经常是早上出门,九十点钟才赶上车,到县城已经是中午。县轮船公司有一趟往返宜昌的客轮即清江号,每天早上7点一刻从宜都出发,我因为住在乡下,太早了赶不上,就从来没坐过。据说此客轮船小人杂,沿途停靠,且不安全,船上也很不卫生。长江上航行的大船都叫东方红号,是交通运输部下属轮船航运公司的,有一趟沙市到宜昌的航班路过宜都,即沙宜班,正点到达在中午12点半左右。隔一天有一趟从武汉到宜昌的航班,即汉宜班停靠宜都县城,一般是下午2点左右靠岸。事实上当时南京、武汉到达宜昌、重庆的航班一天有许多趟,因为宜都县城的船码头在清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水位较浅,大船靠不了岸,只能停靠枝城镇的深水码头了。虽然汉宜班晚一个多小时,且票价还贵三毛钱,但我们都愿意多等一个多小时坐汉宜班。因为汉宜班船特别大,有四五层高,船上有卧铺,船在江上行驶快、噪声小,平稳、卫生,且寻找座位相对方便一些,船上的乘客多是出差公干的商务客人,大包小包、提桶挑担的小商小贩相对少一些,人挨人人挤人的情况更少,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到靠窗的座位。若确实找不到座位,到底层的货舱也可以应付个把小时就到宜昌了。可买到汉宜班的机会很少,要么当天没有航班,要么去晚了票卖完了。幸好有沙宜班兜底,不存在没票的问题。所以,我的整个求学阶段,是以乘坐沙宜班客轮为主往返宜昌宜都的。80年代初期的汉宜班客轮东方红32号由于长江上经常有雾,轮船时常晚点,特别是冬天雾大,所以在码头上一等半天也是常态。每当有船只过往,特别是远远地听到船上的汽笛声时,乘客们都会翘首以盼,希望是我们要等待的船只,可经常是一次次失望,甚至绝望。我记得最晚的一次,是1983年元旦回家,返回宜昌时那天雾气特别大,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汉宜班,所以很早就从家里出发,十点钟就到县城码头了,没想到那天没有过路的汉宜班,且长江上的雾气特别大,我坐的沙宜班轮船晚上7点多才靠岸。因为轮船还要沿途停靠红花套、古老背、云池三个码头,到达宜昌九码头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待我们下船走到学校时已经是半夜了。多年乘坐的沙宜班客轮沙宜班客轮也是可乘上200多人的大型航班,分上、下两层,还有底仓,乘坐此轮的基本上是务工的农民,上学的学生,还有贩卖农副产品的小商小贩。所以,一上船就能感觉到一股五味杂陈的气味。但坐此轮船最大的好处是空间要比坐汽车大得多,舱内的过道、上下的扶梯级上都可以就座。舱内椅子的靠背上原来用油漆写过座位号,但是船票上却只有卖出时手写的流水号,乘客们按号排队检票,上船后实行先到先坐的自然法则,所以,登上船舶第一件事情就是抢座位,若抢不到座位,就只能在过道或者在货舱里委屈一下,实在不行,就只能在甲板上将就一下了。坐船最不喜欢的地方是船的尾部,因为船以柴油机为动力,单调而枯燥的发动机轰鸣声和散发出的阵阵柴油味道,总是让人心烦意乱。所以有时候找不到位置,我宁愿坐到甲板上也不愿意去船尾。虽说甲板不装窗户,栏杆上挂满了救生圈,但视野开阔、空气新鲜,可以欣赏沿途的风光,领略大自然的美丽。春天麦苗青青,油菜花开;夏天绿树成荫,稻田金黄;深秋之后眼力所及,层林尽染;到了冬天就是一片茫茫。若凭栏后眺,滚滚的白浪卷打着河岸,一波一波地远去,人的思绪也会随之飘荡,浮想联翩,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航程的单调和漫长。坐船除了可以沿途欣赏美景外,有时候也遇到同学或者其他熟悉的人,在一起可以尽情地侃大山,海阔天空,交换各自带来的好东西吃。那个年代,街上没有餐馆,连小卖部都少,船上有一个小卖部,没有什么商品。所以我们都是早上出门自带干粮,主要是各种小吃。但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在船上可以尽情地看书。你只要想看,可以从一上船一直看到下船。所以,每次回家前几天,我都会到学校图书室借阅一本中篇小说集,那个年代,我最喜欢随身携带中篇小说集《收获》《十月》,往往回家一趟,借阅的书就会看完,有时候书看完了,轮船还没到岸,只好接着把好看的小说又看一遍。许多著名的小说,如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路遥的《人生》,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雨》等等,都是我在船上或者在等船时看完的。到现在,我还时常梦到在船上或者候船室一边看书,一边啃干粮,怡然自得时的情景。当年的宜都船码头,如今已变成了市民休闲旅游打卡地轮船是上世纪中后期长江两岸百姓的主要交通出行工具,我就是坐着这样的客轮离开家乡到大城市读书,开始了在城市里的工作和生活的。如今,这些曾经在长江航道中行驶的汉宜班、沙宜班轮船,随着公路交通的快速发展,早已不见踪影。在长江上川流不息的大多数是承载重要物流任务的货轮,偶然看见的客轮只有豪华的星级游轮了。时间永远也回不去了,但那些坐慢船的日子还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jQuery(‘#qrcodeCanvas‘).qrcode({text:document.location.href,width:112,height:112});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于公路交通还不发达,从我老家宜都到宜昌,最经济便利的出行方式便是坐船。但轮船受长江气候影响较大,特别是江上有雾时,轮船不能行走,只能就地停在江中,待雾散尽后才能航行。虽然坐船“不靠谱”“慢吞吞”,但由于经济实惠,宜都到宜昌求学的学子,来回坐船仍然是第一选择。

我的高中是在县城读完的,宜都一中是当时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也是湖北省重点中学,我1982年参加高考,只考取了地级中专,本来想复读一年再考,可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只好到宜昌上了中专。这样坐轮船到宜昌就成了我学习生活的常态。

在改革开放初期,考学几乎是改变农村孩子命运的唯一出路,不知道有多少寒窗学子,像我一样走在这条艰辛的求学路上。那时候,从家里步行4华里在镇上搭乘过路的长途汽车到县城,然后在县城的船码头买票船。经常是早上出门,九十点钟才赶上车,到县城已经是中午。县轮船公司有一趟往返宜昌的客轮即清江号,每天早上7点一刻从宜都出发,我因为住在乡下,太早了赶不上,就从来没坐过。

据说此客轮船小人杂,沿途停靠,且不安全,船上也很不卫生。长江上航行的大船都叫东方红号,是交通运输部下属轮船航运公司的,有一趟沙市到宜昌的航班路过宜都,即沙宜班,正点到达在中午12点半左右。隔一天有一趟从武汉到宜昌的航班,即汉宜班停靠宜都县城,一般是下午2点左右靠岸。事实上当时南京、武汉到达宜昌、重庆的航班一天有许多趟,因为宜都县城的船码头在清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水位较浅,大船靠不了岸,只能停靠枝城镇的深水码头了。虽然汉宜班晚一个多小时,且票价还贵三毛钱,但我们都愿意多等一个多小时坐汉宜班。因为汉宜班船特别大,有四五层高,船上有卧铺,船在江上行驶快噪声小,平稳卫生,且寻找座位相对方便一些,船上的乘客多是出差公干的商务客人,大包小包、提桶挑担的小商小贩相对少一些,人挨人人挤人的情况更少,运气好的话还可以

找到靠窗的座位。若确实找不到座位,到底层的货舱也可以应付个把小时就到宜昌了。可买到汉宜班的机会很少,要么当天没有航班,要么去晚了票卖完了。幸好有沙宜班兜底,不存在没票的问题。所以,我的整个求学阶段,是以乘坐沙宜班客轮为主往返宜昌宜都的。

80年代初期的汉宜班客轮东方红32

由于长江上经常有雾,轮船时常晚点,特别是冬天雾大,所以在码头上一等半天也是常态。每当有船只过往,特别是远远地听到船上的汽笛声时,乘客们都会翘首以盼,希望是我们要等待的船只,可经常是一次次失望,甚至绝望。我记得最晚的一次,是1983年元旦回家,返回宜昌时那天雾气特别大,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汉宜班,所以很早就从家里出发,十点钟就到县城码头了,没想到那天没有过路的汉宜班,且长江上的雾气特别大,我坐的沙宜班轮船晚上7点多才靠岸。因为轮船还要沿途停靠红花套、古老背、云池三个码头,到达宜昌九码头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待我们下船走到学校时已经是半夜了。

多年乘坐的沙宜班客轮

沙宜班客轮也是可乘上200多人的大型航班,分上、下两层,还有底仓,乘坐此轮的基本上是务工的农民,上学的学生,还有贩卖农副产品的小商小贩。所以,一上船就能感觉到一股五味杂陈的气味。但坐此轮船最大的好处是空间要比坐汽车大得多,舱内的过道、上下的扶梯级上都可以就座。舱内椅子的靠背上原来用油漆写过座位号,但是船票上却只有卖出时手写的流水号,乘客们按号排队检票,上船后实行先到先坐的自然法则,所以,登上船舶第一件事情就是抢座位,若抢不到座位,就只能在过道或者在货舱里委屈一下,实在不行,就只能在甲板上将就一下了。

坐船最不喜欢的地方是船的尾部,因为船以柴油机为动力,单调而枯燥的发动机轰鸣声和散发出的阵阵柴油味道,总是让人心烦意乱。所以有时候找不到位置,我宁愿坐到甲板上也不愿意去船尾。虽说甲板不装窗户,栏杆上挂满了救生圈,但视野开阔、空气新鲜,可以欣赏沿途的风光,领略大自然的美丽。春天麦苗青青,油菜花开;夏天绿树成荫,稻田金黄;深秋之后眼力所及,层林尽染;到了冬天就是一片茫茫。若凭栏后眺,滚滚的白浪卷打着河岸,一波一波地远去,人的思绪也会随之飘荡,浮想联翩,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航程的单调和漫长。

坐船除了可以沿途欣赏美景外,有时候也遇到同学或者其他熟悉的人,在一起可以尽情地侃大山,海阔天空,交换各自带来的好东西吃。那个年代,街上没有餐馆,连小卖部都少,船上有一个小卖部,没有什么商品。所以我们都是早上出门自带干粮,主要是各种小吃。但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在船上可以尽情地看书。你只要想看,可以从一上船一直看到下船。所以,每次回家前几天,我都会到学校图书室借阅一本中篇小说集,那个年代,我最喜欢随身携带中篇小说集《收获》《十月》,往往回家一趟,借阅的书就会看完,有时候书看完了,轮船还没到岸,只好接着把好看的小说又看一遍。许多著名的小说,如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路遥的《人生》,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雨》等等,都是我在船上或者在等船时看完的。到现在,我还时常梦到在船上或者候船室一边看书,一边啃干粮,怡然自得时的情景。

当年的宜都船码头,如今已变成了市民休闲旅游打卡地

轮船是上世纪中后期长江两岸百姓的主要交通出行工具,我就是坐着这样的客轮离开家乡到大城市读书,开始了在城市里的工作和生活的。如今,这些曾经在长江航道中行驶的汉宜班、沙宜班轮船,随着公路交通的快速发展,早已不见踪影。在长江上川流不息的大多数是承载重要物流任务的货轮,偶然看见的客轮只有豪华的星级游轮了。时间永远也回不去了,但那些坐慢船的日子还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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